随笔一·灵科党争
虽然我并不是什么社会学专家，但我也确实考虑过学会是如何做到在保持相当的凝聚力的同时依然存在那么多血腥的内部斗争的。后来在一次闲游之中着重研究了学会内部一般成员的状况，我这才意识到学会这个组织的一个本质，即在很早便拥有了极高生产力的情况下，作为一个民政军学合一的准政治组织，学会在实现了普遍大同的同时，官场依然保持着十分原始的弱肉强食形式。
我就举个例子吧，就是格致部内部的一件很平常的事。大概是在明初的时候，天理司钦天监主事韩辰文观测天相时犯了个理论性错误而且没有及时纠正，导致后来的典礼出现了偏差。这本来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罪，现在观测天相纯粹是为了天文研究，所谓典礼不过是古时流传下来的旧习而已，继续举办也只是因为传统。但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他被他的一个下属弹劾了，并被要求与之当面对质。在对质之中，那位下属甚至主动提出要与他辩经[1]，他别无办法只能答应。这位下属的学识确实更为渊博，而在辩经失败之后，堂堂巽部主事韩辰文居然当场引咎辞职了。
这种事在外人看来或许很荒唐，但在学会之中却是常有的事，而且他做这件事的动机也没法怀疑，首先学会律令有相关规定，这种对质对他没有好处[2]，其次那只弹劾韩辰文的小狐狸在成功后也默不作声，离开之后我便再没有听说过他的任何特殊事迹。我很确信他还活着，而且在学会过得很好，因为我上次出游时还看见他在嵩山搞灵炁观测，见到我时还可爱地跟我打了个招呼。
虽然关于学术严谨性的争论应当被鼓励，直接辩经导致上级辞职还是有些过火了。我个人一直都有些担心，这种有些极端的理性和过于坚定的个人理想会不会在将来给学会带来什么祸患。而在后来，这种思想也确实成为了学会内部最大的派系斗争——灵科党争的祸根。
所谓灵科党争，实际上就是学会内部的两拨人关于学术知识在实际运用方面的争斗。灵派认为，只有灵学才能帮助学会达成平天下的最终理想，所以学会必须广泛且激进地使用灵学技术，否则必将亡于此消彼长的浑灵斗争之中；而科派认为灵学作为一门科学，它的黑箱属性比较严重，在没有认清其根本的内在原理的情况下肆意运用之风险太大，因此学会在实际运用中应以自然科学技术为主。这种原本的学术斗争慢慢地演变为格致部天理司和御灵司之间的政治斗争，并最终扩散到了整个学会之中。
这种党争并不是外朝那种纯粹为了自己所属的小团体利益——当然不排除有些成员是这样想的——而是持有同一个理想的人们在实践方法上出现了分歧，而这种分歧在灵学彻底地被我们分析透彻之前是不可调和的。这个问题牵涉到了灵学的本质，虽然它是学会存在的基础，但两千多年来我们一直没有彻底搞清楚它具体的运作方式。想起先辈曾提到的那些事情，他们在这方面也遇到过比我们复杂得多的困难，我们好歹也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
在我刚才的描述中，似乎灵派与科派的关系类似激进派和保守派的关系，这种观点对也不对。灵派确实在灵学运用方面持有激进得多的观点，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支持那些疯狂的大型计划，反观科派内部也有许多鼓吹将自然科学中许多存在很多问题的技术，比如复繁[3]，大规模推广使用的。或许他们中的许多人只是对灵学有一种天然的忌惮，毕竟学会成员或多或少地总有一些浑灵相关的悲惨经历。总之这两派之间的关系是十分复杂的，据个人观察，同时支持或不支持两派观点的也大有人在。不过，至少现在他们之间还没有发生过什么激烈的争斗，而学会与我的关系也不再紧密，所以至少现在还不用过多操心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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